修煉的時間總是過得極快,轉眼間,天已經亮了。
由於宋缺已走,任文萱也不急着離開,一個人在山間採些藥草,並洗淨她身上的血跡,直到真氣恢復三成才下山而去。
三的另一邊並非三峽水道,而是一個小村莊,此時村子裏彙集了不少人,蓋因爲席應的屍體順着水流被衝到村子渡口,並被老渡人給發現了。
老渡人不是江湖人,自然也不會認識席應,可是偏偏村子裏又江湖人歇腳,這不馬上成了大事。
各派勢力細細追查,發現宋缺的消息的確是從昨天上了小船就斷掉了的。
可是,席應的致命傷是劍造成的又如何解釋,世人都知,宋缺用刀,且專注於刀道。
難道是宋缺追上席應,兩人兩敗俱傷,最後被一個用劍的高手漁翁得利?
雖然很難讓人相信,但是隻有這種結果最能解釋席應慘死在劍下,宋缺失蹤的消息。
至於宋缺失蹤,也被江湖人打上如果不死就是受了重傷遁逃了。
這般傳開,江湖頓起風雲。
雖說是用劍的高手漁翁得利,可是沒有和席應宋缺同等修爲,死的還不知是誰呢?
任文萱聽着過路的江湖俠客議論,不由地停下腳步。
“梵仙子馬上就到了,想來她一到,真相就能知道了。”
帷帽下的任文萱勾起一抹嘲笑的弧度,慈航靜齋的傳人影響真是不小呢?
任文萱不以和碧秀心決戰爲目的,但是在陰癸派呆久了,她不可能對慈航靜齋有任何好感。
想着席應的屍體……留着也好,她的劍是直刺,並沒露出任何功法痕跡,正好給她和宋缺轉移視線。
當然,宋缺真的要說出席應是她所斬殺,任文萱也不會太在乎。
除了石之軒,就是陰癸派想知道她是誰都不一定會查到她就是祝玉嬋這條線上來。
石之軒此人隱遁許久,這會兒只怕在靜念禪院偷學佛門功法,他若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,任文萱也不妨也泄露出他的動靜來。
原來的他在靜念禪院偷學佛門武功十年才被發現,後慈航靜齋派出已達劍心通明的碧秀心下山捉拿,造就了兩人的孽緣。
到現在才六年,她如果宣揚出去,或許還能破壞不死印法被他悟出!
任文萱清澈的眼睛中流露出燦爛的笑意,石之軒!
她豈會讓他好過!
這麼多年,也未殺掉梅豔思!
這時候!
任文萱臉色變了,這地方不宜久留。
祝胭紅曾說過,如果動用一絲真氣,五百米里內,靜齋的慈航劍典和陰癸派的天魔*互有感應。
再也不敢動用真氣趕路,而且斂住了自身真氣無意識散出的波動。
本想迅速穿過村子離去,只是她才走到村子口,體內天魔*有所感應,生出細微的排斥感。
梵清惠來了。
任文萱自己做平常女武士一樣,提着一把比較花俏的劍地進入村子裏。
終於,一襲布衣的梵清惠出現在她的視線裏。一如慈航靜齋先輩傳人,梵清惠端地仙姿飄渺。
只是普通的布衣,卻比身着華服的絕色美人更令人心折。她靜靜地坐在那裏,周圍的目光只會圍繞在身上。
她和任文萱一樣,揹負着一把劍,氣質清和的她彷彿絕世**的劍仙,讓人生出膜拜之感。
任文萱路過她所在,梵清惠雖然沒感受到什麼,卻在看向過路的行人時,多看了任文萱背影幾眼。
“你在看什麼?”梵清惠身邊有位儀容俊美的華服男子!
“那位姑娘……”梵清惠似乎在斟酌話語。
華服男子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,說道:“本王是奉陛下旨意見識宋缺深淺,梵小姐若是對其他人有興趣,本王就失陪了。”
梵清惠收回目光,嫣然一笑道:“衛王勿急,宋缺必然會來此地!王爺是大隋第一高手,清惠將看到王爺的囚龍神功,實是清惠榮幸!”
原來此人是衛王楊林,他是隋文帝之異母幼弟,追封的隋武元皇帝楊忠逝世時,楊林不過六歲,所以一直爲兄嫂(楊堅和獨孤伽羅)養,楊林今年二十二歲,可是就已經出征突厥,一戰成名。除了統兵將帥之才外,他的容貌和武功也都是大隋所津津樂道的,可謂無雙俊子。
楊林並不喜歡這老是出入宮廷的梵清惠,明明大隋天下是他們楊家冒着抄家滅族的風險奪回來的,可是現在外邊都說是這女人幫助之故!
他知道這麼說有利於兄長名聲,兄長尊敬她,他做弟弟也無話可說,可他心裏頭就是看她不歡喜。 任文萱有時候倒黴起來,喝口水都會嗆住。
她好好地走在路上,還未慶幸一下自個安然從梵清惠視線成功離開,就碰上爭吵的戲碼,偏偏這戲碼鬧得打起來,還波及到她頭頂,更重要的,一個人被打落掉下來的方向正是她!
她一動真氣,梵清惠定然會立刻發現。
陰癸派視慈航靜齋爲死敵,同樣的,慈航靜齋也視陰癸派爲死敵,她一身的天魔*,無疑是梵清惠剷除地對象。
咬了咬牙,她就是不動真氣,跌下來的小道士很快砸到她身上。
不動真氣的結果就是推不走小道士,也逃不掉他砸下來的身體,任文萱吐出一口血後立刻後悔了。
她原本身上就有傷口,真氣也只剩下三成,這被一砸,傷口完全裂開不說,三成真氣也差點被砸散,若非自己拼命斂住氣息,只怕這時也被梵清惠發覺了。
“哎呀,姑娘……真對不……你吐血了?”
任文萱狠狠地看着他。
小道士手忙腳亂起來,然後去攙扶她起來。
任文萱一把推開他,扶正歪掉的帷帽,腳步踉蹌地繼續往前走。
“姑娘你怎麼樣?帷帽都有血了,我給你看看吧,我是大夫!醫術很好的……”
哪來的聒噪小牛鼻子!
任文萱再次推開跑到她前面的小道士,誰知這小道士鍥而不捨,定要給他治傷不可。
這動靜鬧得路邊的人都看了過來,原來將小道士打下來的錦袍青年這會兒很尷尬地站一旁。
另外一邊,梵清惠送楊林離開準備分道打聽,這聽到後邊動靜瞧了過去,看到尷尬的錦袍青年,她便走了過去。
任文萱見着梵清惠過來,氣急吼道:“不用你管,別攔着我……”
“我也不想管……可是我砸傷你的……”這小道士還一臉委屈。
“李閥主,發生什麼事了?”梵清惠趕過來,從問那錦袍青年的話中可得知,她是認識這青年的。
錦袍青年見到梵清惠頓時一喜,他拱手施了一禮。
“梵仙子,是淵疏忽,和這位小道長髮生摩擦,失手打下小道長時砸到了這位姑娘身上。”
叫淵的李閥主,除了唐國公李淵不作二人設想。任文萱剋制住心中的驚訝面無表情,這時候
感受到梵清惠的目光放到自己身上,任文萱反而鎮定下來,她冷哼一聲,繼續推開擋路的小道士。
小道士當然不會就此罷手。
這姑娘雖然拿着劍,但是看身姿,怎麼都是個柔弱少女,他一個大男人砸下來,這姑娘吐了血,這傷定然很要緊的。
見任文萱走得快了,他連忙追上去。
李淵搖了搖頭,梵清惠也笑了笑。
“這小道士最愛纏人卜算,可偏偏嘴巴里的話總難聽。”
梵清惠問道:“李閥主向來與人爲善,這小道士的話竟然能惹惱李公子動手教訓?”
李淵回想起這小道士說他命中克父克妻克子,又是三喪的寡居之局,何爲三喪,就是幼年喪父,中年喪妻,晚年喪子!
他現在還沒成親呢?這話要是傳出去,想找個門當戶對的好妻子可就難了。
不過這話他自己知道就算了,萬萬不能說給別人聽。
“怪我養氣功夫不夠!”李淵並不接梵清惠的話,反而自我反省。
梵清惠是個聰明人,當然不會繼續問下去。
看見前面兩個人還在掙扎,她上前去。
任文萱和小道士的爭執停了下來,都看向了過來的梵清惠。
梵清惠微笑地說道:“姑娘本身有傷吧!”
任文萱盯着她:“是又怎麼樣?”做足了初入江湖的菜鳥被戳破祕密時的不服輸的表現。
梵清惠涵養極好,在衆目睽睽之下,自然不會有絲毫惱意。
“這是本門祕製的傷藥,無論外傷還是內傷,都有不錯的療效。”說完,就遞過藥瓶。
女帝驚華 任文萱當然不會在衆目睽睽之下拒絕,所以接過來,當面拔開瓶塞,聞了聞味道。
“是好藥,謝了,你要什麼?”她問道。
梵清惠面上顯露訝然之色,她贈藥後還是第一回有人問她要什麼呢?
“快說吧,我不欠外人的東西。”
雖然有理,可是在在場的人看來似乎太不識好歹了些。
梵清惠微微一怔。
“爲何不說?你不說,我就不要了。”說完,她重新將藥遞了過去。
梵清惠並不接,她溫和地笑道:“姑娘要給,就給一文錢好了!”
衆人忍不住驚歎,梵仙子真是菩薩中人。
雖然沒看到藥瓶裝得是什麼藥,但是藥瓶印製的圖案分明是慈航靜齋出的靈藥,這些靈藥珍重,可以說千金都不換的。
梵清惠只要一文錢,怎麼看都是心善。
任文萱目光一閃。
她挺想說這麼便宜的東西我不要之類的話,但是人有時挺無奈的,這個時候,拒絕梵清惠的好意很容易被人誤會,更何況,任文萱自己也心虛得很。
都怪那小牛鼻子!
而任文萱口中的小牛鼻子眼睛放光地看向任文萱手中的藥瓶,似乎恨不得拿到手裏研究一番。
這時候李淵也走了過來,詢問地看在場的人。
任文萱突然有了主意。
“我被他砸了,是不是你引起的?”任文萱指了指小道士問李淵。
李淵沒想到自個被牽扯進來了。
不過這時候的李淵是十足的敦厚公子,至少在表面如此。
“是!”他苦笑回答。
“那你爲我出銀子治傷也是應該的了?”
“應該!”李淵又點了點頭。
任文萱眼中帶了笑意,這年輕的唐高祖還挺討人喜歡的。
“如此便好,梵小姐的靈藥價值千金,雖然她只需我一文錢,但我萬萬不能討她便宜,所以這千金就由你付了如何?”
圍觀的人頓時愕然,這姑娘好伶俐的口齒。
李淵苦笑越發深了,真是……
“怎麼,你不答應嗎?”
李淵拱了拱手,剛想回答,誰知任文萱身後的小道士內疚起來了。
雖然是那叫李淵開始動手的,但是他是直接‘兇手’,千金可不是小數目,讓李淵賠……
“姑娘,你還是將藥還給梵小姐,我給你治傷,我的醫術好得很!”他治傷應該不會超過三兩銀子,還能付得起債。
任文萱瞅見小道士肉痛的模樣,帷帽下的臉微紅,顯然是憋笑憋住的。
不過,正好和她意。
雖然理智告訴她不要當一會兒,可是她到底受了陰癸派五年教育,雖不至於和陰癸派同心,可骨子裏真對慈航靜齋討厭至極,現在真不想受慈航靜齋的恩惠!
梵清惠在世間歷練也快三年,如何看不出流於表面的小道士心裏,面對這樣純真之人,哪怕她被拒絕了好意,也是絲毫怪不得他的。
正要拋藥,李淵發了話:“淵願意爲姑娘問藥。”
說着,他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遞給梵清惠,並說道:“梵仙子可以此玉佩至李家支取千兩!”
梵清惠接過來,到這份上,她還是有應對之法。不過,那姑娘似乎對她並無好感,也不知是因爲什麼?
強烈推薦: “清惠是修行之人,金銀都是俗物,不過李閥主慷慨,清惠想着這千兩不如爲深受戰亂的中原百姓盡一份心力?”
李淵也知梵清惠的性子,對她行了一禮,笑道:“此言大善!”
圍觀的人也紛紛叫好。
任文萱並不意外會是這樣的結果,或許說,她向李淵要錢的時候,就知道李淵的錢不會落在梵清惠手上。
短暫一交鋒,任文萱和梵清惠互有勝負。
這下小道長也不好說什麼了,李淵和梵清惠都想爲百姓做好事了,他不能再拒絕。
任文萱含笑看了兩人一眼,將靈藥收好,然後對李淵施了一禮:“早聞李閥主仁義,小女此次謝過李閥主。”她恭維他幾句,句句不提梵清惠。
李閥主很意外,真的很意外,因爲一開始的任文萱給他印象是一個不大喜歡梵清惠、又有些傲慢不知世情的任性且初入江湖的大小姐。
現在見她真切行禮,又句句誇他,心裏好感頓生。
李淵好名,對女子天性大度。他溫和地說道:“姑娘不必如此,應是淵要謝姑娘大度原諒,眼下姑娘既然受着傷,不妨先在村子客棧歇息療傷?”
任文萱笑着拒絕道:“謝李閥主好意,眼下這裏彙集三教五流,處處見血,實在亂得很,我一個女兒家不便在此多留!”
李淵表示理解,又說了些客氣的話,還主動提出護送任文萱到村口。
任文萱推卻一翻,李淵還是堅持護送,讓任文萱對這個未來唐高祖增加了一翻認識。
雖然出身世家,但是親和度着實不凡,人更細緻寬容,怪不得他的幾個子女個個不凡,手下彙集一羣優秀的文臣武將,想來都繼承他這些優秀特性,讓那些文臣武將生出士爲知己者死的心懷。
很快到了村子口,任文萱和小道士向李淵和梵清惠告別。
這一路上氣氛很和煦,應該說,李淵在其中功不可沒。
因爲若沒有她,任文萱不會和梵清惠說一句話,也不會想理小道長。
梵清惠看着兩人的背影越來越遠,她問:“李閥主看出她是何身份沒有?”
李淵若有所思,但面上絲毫不顯。
“雖看不到容貌,但是我覺得她很可能不是漢人!”
梵清惠多看了李淵幾眼,正好與她的想法相和。
“怎麼說?”
李淵也沒隱瞞,說道:“此女言語直白,又不拘小節,一些漢話仔細聽來她說得有些不靈便,還帶着嚴重的嶺南口音。而且……我看到她掩在衣袖下的手鐲,似乎是嶺南一代的蠻族式樣。”
梵清惠點了點頭,說道:“倒是奇怪,南蠻族少有出嶺南之地,尤其是南蠻女,似乎有過規定不能離開嶺南,她若是南蠻女,怎麼會來到這千里之外?”
李淵想了想:“也可能不是南蠻女,而是她家部落和南蠻部落很親近也說不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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